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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带之肺的一叶

【HP】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四)

(四)

西里斯叫醒我的时候,夜色已经将整座城市笼罩得密不透风。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竟以为站在床头的是一副骷髅。接着,那骷髅打了个响指,“莱姆斯,我们得出门了。”

我才认出那是西里斯。

“几点了?”我边说着披上外套。

西里斯撩开窗帘的一角,警觉地打量着外面,“我想应该过了晚餐时间。”他瘦得像棵濒临枯死的白桦,四肢是向下延展的惨白枝节,“这儿很安静,我观察了很久,没什么人出入,也没有游客,我们会很安全,”他转过头,灰眼睛还在燃烧着几近病态的狂热,“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我从书桌前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肩膀。西里斯把床单胡乱地塞进那个脏兮兮的破行李袋里,他的动作十分粗暴,似乎那是他急需摆脱的罪证——接着我几乎发笑,那的确将是,我们急需摆脱的罪证。

我协助西里斯拉上行李袋的链子,他拉开房门,侧身倾听,外面一片祥和愉快的虫鸣声,和任何惬意的夏夜无异。

西里斯朝我点点头,我们掩上房门,尽量若无其事地朝停车场走去。我想了想,将衣领拉高了些,试图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西里斯看了,发出一声轻笑。

“我们在摩洛哥,莱姆斯,我觉得你是多此一举。”

“你可能会很惊讶,但在伦敦,我还是会时不时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而我还只是咱们的鼓手,你懂吗?”

“至少我从阿兹卡班一路逃到伦敦的时候,没人认出我来。”西里斯些得意洋洋,“只能说我乔装得还不错。”

事实上,我也差点没认出他来。

如果你以任何的方式,无论是现实里,电视上,或者是一张匆匆抓拍的小报照片,见过西里斯布莱克,你很难将那个神采飞扬的英俊黑发青年跟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行走的骷髅架子联系在一起。

他瘦脱了形,曾经俊美的脸上只剩下那双亮得吓人的灰眼睛还能找到点属于过去的西里斯布莱克的痕迹,黑发纠结蓬乱,为了这次的出行,他向我借了把生锈的剪刀,将长至腰间的头发胡乱地修理了一下。

“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修边幅,莱姆斯,”当他在我公寓的浴室里剃胡子时转过头朝我挤眼睛,“阿兹卡班可没有专门的理发店。”

我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发涩的音调。

这是西里斯唯一向我透露的关于他在阿兹卡班的日子的信息。他也从不提他是怎么从那所守卫森严的监狱里逃出来的,又是如何打听到我在格拉斯哥的住处。他就这样在五月一个阴沉的午后敲响了我的门,将一个脏兮兮的行李袋往我的怀里一扔,然后大叫着莱姆斯我们来搞一场谋杀吧。

在我们重遇之前,围绕着西里斯的大部分疑问,我早已通过彼得的失踪渐渐理清。而我们重遇之后,他所携带的秘密,我也从他四肢和后背上累累的伤痕略知一二。但西里斯绝口不提詹姆,即使在我们对质彼得的时候,他也只是脸色苍白地揪住彼得的领子,质问他怎么敢说出“他”的名字。

我们在夜色的掩护中上了车,出于某种考虑,我主动坐到了驾驶室。我们很快就驶离了那些安达卢西亚建筑风格的小房子,拐上一条古怪陌生的高速,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飞驰向未知的黑暗,

“你觉得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我放慢了车速,侧头看向西里斯。他把车窗摇了下来,半个手臂搭在外面,脑袋倚在靠背上,在夜风里闭着眼睛。

“这儿该有很多港口,找个人少的,”他睁开眼睛,看上去兴致不高,早前我们相遇时一直在他眼里疯狂燃烧的病态光芒正在缓慢褪去,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是个好兆头。“我们得避开灯火通明的地方。”

“现在几点了?”我问。

“我不知道,”西里斯说,然后他伸手扭开车里的收音机,“也许它能报个时——”

他话音未落,车里就响起了詹姆的声音。

那是我们的歌。

那是掠夺者的歌。

际遇是多么地奇妙。

是的,我们最后还是用了掠夺者这个名字,麦格喜欢它,唱片公司也喜欢它,而市场,市场为我们疯狂。

这是一首我们不太为人知晓的B面歌曲,叫Cul-De-Sac,意为死胡同。我记得很清楚,有天詹姆独自在家看了这部同名电影,花了十五分钟趴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写出来的。事后,他在录音室里让西里斯弹给我和莉莉听,我们都很喜欢,但唱片公司却认为调子不够上口,詹姆不愿放弃,所以便把它放在了B面。

这是一首曲调轻快的歌,如果不注意歌词,你会以为它和我们早期大部分歌一样,唱的都是些诙谐幽默的小故事。但实际上它在讲述一段关系走到尽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詹姆会写出一首这样的歌,当时我们的事业如日中天,而我们四人的感情,与外界所揣测,或者说,指望的完全相反,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们的纽带从未如此紧密。

詹姆不是个天生忧郁的类型,他,用莉莉的话来说,是个血液里都带着快乐因子的家伙。他像是个有魔力的人,一旦你和他进行交流,很难不被他的热情和活力感染。这也是掠夺者早期的风格为何在乐坛独树一帜的原因。而西里斯,在一开始,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和詹姆完全相似的错觉。我当然不是指外貌,他们除了都是黑发,并无其他的相似特征。西里斯的快乐、热情和孩子气与詹姆很一致,但在少数时刻,他显得阴郁而冷漠。过去,女孩们都容易被西里斯吸引,除了他那英俊的外表,也许还因为他身上这种复杂的气质。他比我们大家都多了一份高傲,我想那是他从他那堆用鼻孔看人的家族成员里继承而来的。西里斯花了一辈子想摆脱他那个冷漠虚伪的家庭,却还是受了影响。当时,我不知道西里斯的性格里还藏着点他们家族特有的危险的执着,如今我才得以窥见,正是这种危险的执着,支撑着他在十四年后越狱找到我,一起为詹姆报仇。

“你能相信吗,”西里斯没有看我,而是直直地注视着车载收音机,“我——我有多久——”

詹姆快活地唱着:可我们走到了死胡同,无法回头……

自从詹姆死后,我没有再听过任何掠夺者的歌,所以我受到的冲击和西里斯差不多。

“偏偏却是这首歌。“我咽下涌到喉咙的酸涩。

“这也是他糟糕的幽默感之一吗,”西里斯突然笑了,“这傻瓜,”他轻声说,“就好像他都知道似的。”

“如果他知道呢,”我等詹姆唱完最后一个词才开口,电台接着播起了不知所谓的流行歌,仿佛刚刚只是电波故障,“如果詹姆知道,他会赞成吗?”

西里斯沉默了一阵。

“他会狠狠踢我俩的屁股,”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他会用各种你想都没想过的脏话咒骂我们,嚷嚷大叫着,几年都不和我们来往。他这个软心肠的蠢货,”西里斯把脸转向窗外,“……上帝啊,我真想他。“

“他——”郁结在胸腔的巨大悲痛宰割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意识到,这是十四年来我第一次能与别人谈论詹姆的死。而西里斯说出了我从未曾说出口的话。

“就让他恨我们吧,”这也是为什么我爱他。我平复了情绪,“我不在意。”

“我很高兴我们这么干了,月亮脸,”西里斯回过头,自打我们重遇以后他第一次用回了旧日的昵称,“不管——他会不会赞成。”

“我也是,大脚板,“我握紧方向盘,沿着指示牌朝高速的出口驶去,“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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